作者｜生态践行者[1]

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敲响了全世界的警钟，积极抗疫的同时，我们也在反思，在全球疫情蔓延之下，如何保持发展“弹性”？

一、疫情导致产业链瘫痪，产业链瘫痪加重疫情

在此次疫情出现以前，全球化的发展要求工业生产以追求效率最大化为目的。全球化要求企业在全球范围内组织生产，并及时将产品投入市场，从而降低仓储成本。产品的生产供应要经过精心设计，在全球范围内进行采购与运输。库存若搁置超过几天，便会被认为是市场的失灵和浪费。新冠病毒的蔓延却向世人证明，病原体不仅仅感染人类，而且能破坏整个生产供应系统。[2]目前新冠疫情已经引发世界各国大面积的产业链的瘫痪与物资供应链的崩溃（中国恢复较快）。瘫痪与崩溃又加重疫情的发展，形成恶性循环。目前新冠病毒全球感染人数已超过150万，造成人类大量的伤亡。

对此，或许可以使用弹韧性思维来反思新冠疫情在全世界蔓延并导致严重灾难的原因。弹韧性思维最初是环境生态学领域的概念，是国际恢复联盟特别推荐的资源管理新思维方式，是面对可持续发展而提出的新生态观，被许多学者评价为可持续发展管理的理论基础[3]。后来人们发现这种思维理论可以运用于社会资源生产管理。

二、生产全球化曾经大幅提高生产效率

二战结束之后，人类社会展开了前所未有的轰轰烈烈的产业全球化运动。面对战后人口快速增长产生的人们对物质生产及精神文化的大量需求，各国政府不约而同地采用资源管理手段，纷纷拥抱全球化进程，联合成立国际化组织，协议建立国际背景下的经济体系，极大地提高了生产效率，取得了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繁荣与辉煌。

中国擅长代工生产，扮演着“世界工厂”的角色，中国制造的产品已遍布全球；而美国擅长电影娱乐等文化产业和高科技研发产业，好莱坞等成为世界娱乐文化输出地，IT公司云集的硅谷是世界高科技产业高地，华尔街各类金融产品的涨跌足以引发全球金融市场的波动等。但是一味强调提高生产效率的全球化，是否是一个拥有足够弹韧性的系统呢?社会系统非常复杂而又充满动态变化，要使其保持持续的发展，系统整体的抗干扰能力是至关重要的，维持系统运行需要其具有高度的回复力。

三、提高生产效率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弹韧性是系统承受干扰后仍能保持其基本结构和功能的能力。弹韧性思维认为，单纯提高效率并不能解决人类所有的资源问题，而需要采用一种建设性的办法，保持人类社会经济系统持续健康发展。

疫情爆发初期，武汉市内医疗资源突然被挤兑，医疗系统濒临崩溃，直到火神山、雷神山方舱医院的建成和其他省市大量医务人员的驰援才得以缓解。而反观国外，当前欧洲口罩极度短缺和生产能力严重不足造成欧洲医务人员因缺少防护而大量被感染（西班牙医护人员感染率高达14%[4]）。再看美国国家战略储备中心，储备着大量的武器弹药等作战装备，而专业医用物资却少的可怜，口罩供应无法跟上，完全无法应对重大突发疫情。而美国口罩短缺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为了控制生产成本，早在15年前，美国主要口罩制造商就开始把生产线转移到国外，其中最大生产商之一金佰利克拉克（Kimberly-Clark Corporation）的转移最具影响力。在那之后，美国的外科手术口罩从90%由美国制造变成95%由外国制造[5]。这些悲剧产生的原因，是全球化虽然提高了生产效率，却使得医疗应急系统缺乏应对危机时必要的冗余。具体来说，就是一味追求生产力使以往的财政预算对医疗卫生体系投入不足，国家在公共卫生领域配备的工作人员数量不够，卫生应急救援物资库存储备不达标以及管理者决策者的目光短视与缺少预见性。

四、“零库存”管理法应对危机能力差

“零库存”管理法，指在精确计算和设计之下，为减少原材料等物品的库存，必要时才进货的生产管理方式，原材料和配件在有需求时才进货。这种做法的目的是提高生产效率，优化产品配给，让系统达到“最佳状态”以带来最大限度的利益。

虽然在大部分状态下，这种做法能够大幅节省库存开支和物流成本，被视为“最高效”“最佳的”系统运行方式，但它在应对意外事件时却极其脆弱，通常会造成原料和人员的极度短缺，从而出现严重混乱。也就是说，追求极度全球化的高效率、高产能本身也蕴藏着高风险，此次疫情只是一个导火线，引爆出高速度、高产值、极致利用资源与平衡、稳定、长期发展之间的矛盾，即使没有这次疫情，也有可能由其他突发事件揭示出全球化繁荣辉煌之下蕴藏的不确定因素。

在全球化进程中，人类为充分利用越来越少的自然资源，采取尽可能提高生产效率、减少浪费的方式来优化社会生产管理系统。然而事实上，多数人都忽略了一点，过度提高效率与优化结构会损害系统的弹韧性。例如，病毒在武汉扩散的早期，同在湖北的省直管县级市仙桃市，尽管号称医疗耗材之乡，却因年前原材料储备严重不足，不能尽快恢复产能，无法向近在咫尺的武汉提供其急缺的医用口罩、塑料脚套等医用防护用品。另外，仙桃的一些医疗用品厂家专供海外市场，其产品与国内医用器械适用标准不对口，而这些医用物资又被热心的献赠者购买捐赠到红十字会，部分又配备给定点医院，一度造成混乱。这是系统没有适度的冗余，缺乏弹性带来的负面影响。

五、适度的冗余以牺牲效率减少利润为代价获得弹韧性

弹韧性理论认为，只有系统具有适当的冗余，才可以在突发事件的冲击下保持一定的弹性，以应对危机，遏制事态走向恶化。而不可避免的，作为代价，则需要牺牲一定的效率。一味的追求最高效率，完全按照计算来决定采购、生产、仓储及运输，看似“以最少的投入获取了最大的产出”，达到了减少成本与避免浪费的目的，但恰恰因此，反而极有可能会在危机突然来临之际，使整个系统极速瘫痪，所谓“击破临界点”就是这个道理。而一旦突破系统抗压的阈值，就会导致系统无法继续运行，失去应有功能，从而最终带来更大更严重的损失。此次疫情的发生及蔓延一再证明这一点。

鉴于新冠疫情对各国社会经济运行的危害，及2020年2月以来全球金融市场普遍遭受的损失，各国企业可能会在政府干预下，改变以往追求效率最大化的生产模式和全球分散生产的传统态度，结果是“全球资本可能进入某种新阶段，为了免于遭受破坏，供应链可能会更加靠近国内”且充斥着冗余。当然，这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企业生产效率，从而降低企业的短期利润，但好处是使得整个系统更具弹性。不得不说这是新冠疫情对产业全球化的一次打击，也是人们对以往单纯追求高效产能最大化、忽视社会生态系统抗压能力、忽视可持续稳定发展的深刻反省。

[1]“生态践行者项目”(EMSP)旨在通过运用中国近期颁布的环境公益诉讼(EPIL)、生态环境损害赔偿制度试点等法律与政策，提高环境从业者的能力，有效地参与环境法律实践，从而加强中国环境治理和法治建设。

[2]搜狐新闻，12位全球顶尖思想家预测疫情后世界秩序将何去何从https://www.sohu.com/a/386768878_274290.

[3]Walker B，Salt D，2006． Resilience Thinking: Sustaining Ecosystems and People in a Changing World． Island Press．彭少麟等译，2009，弹性思维: 不断变化的世界中社会-生态系统的可持续性。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社。

[4]澎湃新闻，死亡人数全球第二多，西班牙延长国家紧急状态15天https://mp.weixin.qq.com/s/VwInIT3-tOWwK7IRppZWVQ.

[5]财经杂志，蔡婷贻，美国医院防疫物资严重短缺，医护人员称 “正拿奶油刀打仗”https://mp.weixin.qq.com/s/jjznswwA7RqvKp27av4xJQ.